秋日的天空,灰蒙蒙的。我从餐厅走出来,路面上塞满了层层叠叠的枫叶,叶落了,落得到处都是。
秋,这大调和的生命里的一部分,带着春夏赋予的使命,一转身,便使万物颤动。它用独有的魔力,让落叶归根,滋养树木。这不是衰退,而是厚积,在静谧中积蓄来年新生的力量。
我将眼底放行。烟波蓝的天空下,鸟儿扑腾着翅膀,发出细微金黄的响声,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栖息在凋落的残叶上,用长长的鸟喙一下下敲打着地上的土末。大概是落红融进了泥土,所以它格外香甜吧!
我拾起一片银杏叶子,并不舍得捏疼它的叶茎,只让它躺放在我的手心里,将其所承载的秋的气味,尽情散发。这样的清香,我好想尝尝。
我走累了路,索性就坐在了路边青色的石头上。看着飘飘洒洒的落叶,我想起了黛玉。 “却是林黛玉来了,肩上担着花锄,锄上挂着花囊,手内拿着花帚———如今把它扫了,装在这绢袋里,拿土埋上,日久不过随土化了,岂不干净?”闺阁中的黛玉怜惜阵阵落红,不忍看它沾染污秽,遂用锦绣香袋,收敛起娇艳的尸骨,捧起一掊净土,埋葬了绝代风流。可我此刻却没有这样的雅致,看着眼前的落叶,我只得捡起一两块来,夹在了书本里。用书籍里的墨香把叶儿来收葬,也算是全了它们 “质本洁来还洁去”的愿望吧!
在我思绪飘乱的这时候,心里莫名涌上来一阵思乡的情绪。曲园里秋味格外浓,风一吹,落叶满天飞。可我却固执地觉得,还是我家乡的秋天最动人。
故乡的秋天像一盏灯火,当我聚拢在它身旁时,并不觉得有多透亮。现在我走远了路,它却摇摇晃晃的闯进了我的视野,异常闪耀。我隔着时光的烟尘,拼起记忆的碎片,回望起我家乡的秋天。
我家里养过一条狗,那狗像一位威严的卫士,他有着黑黄相间的毛,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,喜欢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。每到秋天,他会脱掉一层粗粝的毛,换上柔软的绒毛,来为寒冬做准备。当这时,我就会打趣手指肚脱皮的小侄子:“咱家的狗每到秋天就掉毛,你倒是手指褪皮哈!”气得小侄子脸红脖子粗。
家乡的秋天还有柿子树。我家门前的路两旁,隔上十几米远,就有一棵柿子树。它的树干粗壮,叶子是卵圆形的,背面还有密密的绒毛,叶子底下遮盖着黄得油亮的柿子。大多数的柿子是不能从树上摘下来就吃的,要是不经意咬上一口这类的柿子,那喉舌就得遭罪了。舌头像被打过麻药似的,又热又麻。喉头也像被塞进了棉花,刺痒又闷还不透气。但经温水浸泡,脱掉涩味的柿子,却是香甜爽脆。儿时的我每每见到妈妈浸泡过的柿子,总会吃得肚皮圆滚滚。
奥地利诗人给秋日写过一首诗,“谁此时孤独,就永远孤独,就醒来,读书,写长长的信,在林荫路上不停地,徘徊,落叶纷飞。”此处离家几百里,满身孤独,全都在文字中消解,这样,就连孤独也是饱满的。
时光蹉跎流过,听着校园广播中不知名的歌曲,我踏上了傍晚的归途。
太阳正在温柔中沉没,将落未落处,余光返照,泛起淡淡微红。万籁并不声宁,树叶嘁嘁喳喳地响着,同学们的笑闹声扑散在校园中。
茫茫里,秋色睡去,月如灯,亮了天空。